親愛的證人42

千雪頭也不回的拔足狂奔,那些軍人不敢對他開槍,但是他可以隨時轉身回擊幾下,所以很快的就在甩開了大部分的追兵,溜進寒假中空曠無人的軍校校舍。

身後傳來鳴響,千雪頭皮一麻,本能的往前翻滾一圈,眼尖的看到玻璃針劑在身邊的水泥地上撞破,居然是麻醉劑,「媽的!當老子是什麼野生動物嗎!」

他回過頭,舉著獵槍的是綠衣寬褲的女子,看起來弱不經風的樣子,換彈匣倒是很俐落,她的聲音文雅幽柔,很清晰的隨風飄來耳邊,如泣如訴,「千雪大哥,您還記得,當初是您教金池打獵的嗎?」

不,我不記得,不要用那種負心漢的眼神看我!驚恐的千雪發現自己身在一處空曠的中庭,缺乏遮蔽物,全憑過人的身手閃開第二發子彈,而女子很聰明的保持著距離,衝過去制服她會花費太多時間,還有可能會被擊中。

槍口瞄準千雪,女子溫柔小意的請求道,「不管是將軍的命令,還是金池自己都希望你能留下來呢,所以,請別亂動喔。」

女人就是棘手!

千雪寒毛直豎,不管不顧的百米衝刺逃離現場,仗著絕佳的平衡感跳過一層層綠色灌叢與障礙物,眼看著包圍圈已經趨於完成,卻還是比不過他翻牆逃離的速度。

直接跳下高牆,千雪在人行道上滾了幾圈才卸掉衝勁,一台黑箱車在眼前急煞停住,後門大開,北冥封宇朝他伸出手來。

「我們走!」


「電網為什麼沒有功能?!」追捕的一個小將對著無線電大吼大叫,其他人也跟著翻牆而過,「報到,目標跑跑到後門的街上了,道路封鎖沒完成嗎?目標被一台黑色廂車給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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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疏散大半的馬路上,黑色廂型車無視於眼前的路障,一路往前衝,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之下,重重的撞了上路障與拒馬,車身受不住衝力,後輪懸空離地之後在街上氣勢驚人的打滑好幾圈才停下,被所有荷槍實彈的軍人重重包圍。

「放下武器,將雙手舉在頭頂,立刻下車!不然我們要開槍了!」

沒有動靜。

小隊長又扯著嗓子喊了一次,貼著鏡面玻璃紙所以無法看清裡面的黑車還是一點動靜也無,凹陷的車頭冉冉冒煙,引擎垂死掙扎中的殘喘更讓這樣的寂靜顯得尷尬。

於是那個小隊長比了比向前的手勢,帶著他的小隊向前,一把拉開駕駛座車門把手。

空的。

車內空無一人,中控板被拆除,連接了幾條線路到副駕駛座的腳踏墊,一台螢幕摔得裂開的筆電閃爍著微光,對所有人散發出無言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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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就在溫皇和那名駭客戰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鐵鏽求衣已經聯絡了白日無跡讓他的人馬掩護欲星移,好讓他順利的潛伏在亂成一團的戰場中,近距離圍觀兩個人比拚,同時拋出了自己的釣魚線。

結果欲星移莫名被那名駭客的打法所吸引,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他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對電腦產生興趣,也許是國小初次上電腦課,一接觸到那精密的計算機,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自學到一定的程度了,他的養父甚至找了同事來指導他,無人不嘆服他吸收新知的速度奇快,如同乾燥的海綿吸水。

不過自從養父過世之後,欲星移就很少主動接觸駭客相關的任務,他不會讓自己的技能荒廢,卻很少動用,一直都是駭客中的白帽(行為合法)。

「老爸,找人來教你這些,只是為了避免你自己瞎摸亂撞,做錯了事情,惹上了危險。」他的養父向來開明,這句話一說,欲星移就敏感的察覺不對勁,「網絡科技的力量如今越來越強大,你既然擁有這股力量,就當知道如何正確使用。」

「爸,你不贊成我學?」

「沒有不贊成......只是覺得我的兒子太聰明伶俐了,得藏拙!藏拙!你小子懂不懂!」養父扭住欲星移的耳朵,把他束在腦後的小馬尾揉成雞窩。

養父抽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可放到如今,海境利用網路犯罪的實力在大停電那時就已經被證實,那張照片的破事對下來,欲星移在知道自己與海境恐怕真的有說不清的關係之後,這些回憶就讓他心裡十分彆扭。

他那個老爸如果知道他是誰,那便不是不贊成他學,是害怕他學會了之後,走回原來的歧途......有這種想法真不舒服。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兒子,來~叫爸爸~

欲星移的電腦叮了一聲,驚醒了走神的他,大魚上鉤正在拉扯繩索,線軸轉得飛快,他連忙開始收線。

螢幕上的市區地圖亮起小紅點,欲星移隨口就報了出來,「目標在你們的總部外面的那條道路,看起來是在兜圈,此時的位置是在......」

風逍遙一路急駛,兩個機關都位在市中心,距離本來就不遠。欲星移一鎖定位置,他便立刻轉動方向盤,駛進小路裡,仗著路熟抄起了小徑。

一輛重機出現在後照鏡中,穩穩跟上他們的車輛,騎士安全帽的面罩沒有拉上,露出半張十分眼熟的臉孔與藍眼。

羅碧也趕到了。


「該死!」欲星移忽然罵了一聲,本來已經出現頹勢的那名駭客,忽然重整旗鼓,欲星移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幾秒之間,苗疆網絡已經被徹底地拿下。

他的語氣又驚又怒,嚴厲的喝道,「老二,你們的網路整個被癱瘓了,讓你的人立刻關閉整個伺服器,整個萬里邊城也是,只你們的網路連線的電子用品通通拔掉電源,就算會影響通訊也必須關掉!」

鐵鏽求衣沉穩的朝欲星移拋來一個耳機,「無線電不會受到影響,俏如來支援的人手也已經同步頻道。」

「嗯,我建議你們,就算不管千雪孤鳴,這個人也要抓到。」欲星移嚴謹的向鐵鏽求衣發出警告,「在剛剛的兩分鐘內,只要這個人有心、有更多幫手,隨時可以把你們的導彈當元旦煙火放。」

對方如果真的只有一個人,他們卻不知道是誰,實在太危險了。


鐵鏽求衣帶著耳機,聽著無線電中匯報的動向,一邊更改路線,「追蹤的報告說,搭載他們的黑色廂型車已經轉出街區,風逍遙,在這裡繞路,就可以在前方阻截......」

羅碧身上也帶著通訊,比他們早一步轉彎,鐵鏽求衣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截獲定時換頻率的軍用無線電,只想把系統通通汰舊換新,順便提升提升技術部的等級。

「不,不對,不要改路線!」欲星移清理了自己的筆電在剛才那波電子垃圾的攻擊,讓運作重新恢復常軌,發現追蹤點和鐵鏽求衣所說的方向完全不同,「他們在反方向,已經要脫離包圍圈了。」

「這樣看來,我們反而是追得最快的。」鐵鏽求衣看了一眼欲星移的地圖,小紅點的動靜趨於靜止,幸好他們方向換的及時,在欲星移一路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了熱鬧的商業區,多棟百貨大樓與地鐵的交叉樞紐,假日的人潮洶湧。

「可惡,被發現了。」欲星移忽然一捶車窗,看著紅點忽然消失在地圖上,他只能無奈的將最後的座標點公布在無線電中,他們離那裏不過幾步之遙。

無線電沙沙作響,新加入的警方通報,那個座標點是一座停車場,剛被管理人舉報發生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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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手!不然我殺了他!」千雪一聲暴喝,手中的軍刀輕壓,北冥封宇的脖子上立刻滲出一絲鮮血。


話說回來,北冥封宇和千雪孤鳴也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演變到這種地步,他們兩個男人掩護銀娥先走之後,幾乎是一路的逃竄,本來已經甩開了那些螞蟻般煩人的苗疆追兵,卻又多了一批人,憑空出現般的在他們預定要換車變裝的停車場大樓堵住了他們。

而且幾乎是一看清千雪的臉,他們就對他下殺手,槍林彈雨也不為過,大有五馬分屍的架式。

「千雪,你仇家?!」兩個人雙雙的躲在車輪旁邊,北冥封宇納悶的問道,這素未謀面就格殺毋論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們肯定不是那些軍人啦!」千雪手上的彈藥不多,他可以從軍方的大本營逃出來,就是因為那些追堵他的人沒有一個敢下殺手,人總不能跑贏火箭炮吧,而這些人雖然衣服還算統一,卻是傭兵特務之流。

「你說,我們要不要報警?」北冥封宇嘴裡還開著玩笑,臉色卻隱隱發白,他翻過自己背在背上的包,剛才情非得已的情況下擋了幾發子彈,海皇戟的電池被擊中,報廢了。

「報警幹嘛?抓你抓我還是抓他們?」槍聲稍緩,千雪稍微探探頭去看狀況,差點被轟掉耳朵,「有五個人,手上腳上都有刺青,真花俏,他們為什麼不敢過來?」

只要到近身搏擊的距離,區區幾把手槍他千雪還不放在眼裡。


車輪急速磨擦地面的聲音傳來,車門被打開,來人一聲嬌喝,「都住手!」

聽到這個聲音,北冥封宇渾身一震,槍聲停止後的停車場寂靜無比,只有電梯樓裡的音樂洩露出來,吉他與小提情的合奏為這個封閉僵化的水泥空間帶來一絲不合時宜的懷舊感。

「還不解釋到底什麼情況?」愁苦的男子嗓音問道。

那些圍攻他們的幾人之首出列,「我們追蹤王的信號到此,卻見到千雪孤鳴......格殺的命令......」

屬於女子的矜貴聲線很好聽,卻抽空整個世界的聲音,北冥封宇自遇上欲星移之後便漸漸消失的夢魘重新的抬頭,也許記不得惡夢中的細節,但是深刻在靈魂上的痕跡卻從未消失。

停車場崩解開來,轉眼間露出灰色的天空,飄著鵝毛似的雪,他站在結冰的海面上,冰面很薄,可以看見底下深不見底的漆黑汪洋,把北冥封宇嚇只能蹲下身,蜷起修長的手腳,將頭埋進臂彎裡,學鴕鳥逃避現實。

「喂!這種時候你發什麼病啊!那個女人在喊什麼"王"是喊你吧?還說要我把你交出來?她認識我,那個將軍也是認識我,怎麼大家都認識我!我以前很受歡迎嗎?」但是他誰都想不起來,誰是敵,誰是友?

一頭霧水的千雪扣住北冥封宇的手腕,發現他不停地顫抖,無法說出完整的語句,同樣的情況他只在任務中看過兩三次,像是家事機器人被拔了電源,害他只能扛著人回去給缺舟治,只見缺舟把當時還是襁褓的北冥觴塞進北冥封宇的懷裡,讓父子倆睡一個晚上,隔天就好了。

那他現在是不是該來個擁抱之類的?千雪胡思亂想著,若是他與北冥封宇拚死一搏,說不定能突破這個絕境,要逃,怎麼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千雪,你走...」北冥封宇的顫慄停止,再開口,聲音像是八百年沒說話,粗礪沙啞,「他們......是來找我的,你走吧,去找缺舟,觴兒就拜託你了......」

「這種時候了,你還要我去找缺舟!」千雪氣的揪住了北冥封宇的領子,想要把他搖醒,低聲咬牙,「就是他讓我們陷入這個境地的,你看不出來嗎?」

「你不懂!」

北冥封宇反擒住千雪的手,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在打鬥中僵持。

北冥封宇的雙眼微紅,壓抑的低語比瀕臨抓狂的眼神還要駭人,「千雪,你不是都不記得嗎?那就不要什麼都怪到缺舟先生身上!」

從來沒有看過氣勢如此駭人的北冥封宇,還有那種將攻擊作為防守的勢態,千雪臉色鐵青,像是被踩到了痛腳,還未反擊便被北冥封宇硬扯著往旁轉,碰的一下,他被扯的整個背後撞上牆壁,痛的弓起背,一低頭就望見眼前北冥封宇的肩膀上多出一道血痕,一顆子彈打進他們兩個身邊的水泥牆中。

啊,剛剛吵得太忘我了,千雪渾然忘記身邊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敵人,然後他察覺了北冥封宇話語中透出的情報,那些人是來"找他的"。

北冥封宇臉上也露出錯愕的神情,以身為盾的動作似乎是本能,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似是知道這個瘋狂的舉動比把千雪從原地拉開更能阻止對方的進攻。

北冥封宇現在整個人都擋在千雪身前,將後背露給敵人的情況下,敵人的攻擊居然停止了,而且千雪看到為首的那兩男一女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們身邊的囉囉也不敢輕舉妄動。

千雪靈光一現,腦海迸出一個喪心病狂的主意。

他抽出腰刀,扯掉了北冥封宇頭上的鴨舌帽和眼鏡,手上扣著刀環上對方的腰身,像是探戈舞曲中最若即若離的一段,回敬北冥封宇剛剛拉他去撞牆的那次,將人轉了一圈,帶進自己懷裡,刀鋒順勢吻上脖頸,另一手繞過舞伴的肩膀滑向他的下巴,將北冥封宇的正臉轉向他們的"觀眾",控制與展示意味明顯。

搭檔畫風驟變,北冥封宇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嘴唇微微蠕動,「千雪?請不要隨便攬著我的腰可以嗎?」

「沒調戲你!知道你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千雪語氣充滿無奈,他就算再喜歡細腰長腿,也不會去抱著個硬骨頭的男人好嗎!他才沒有那麼不檢點呢!

「我再想怎麼要讓我們逃走,忍耐一下。」


這是一齣荒誕的鬧劇,編劇和導演應該可以寫上缺舟一帆渡大名。

他們像是提線的偶人,被放在舞台最適當的位置,隨著既定的劇情起舞,既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搏命,也不知道鮮血為誰而流下。

簡而言之,被缺舟那個傢伙坑慘了。

千雪憋悶的想,而且他還不知道為什麼被坑,只能臨場從敵人的表情來看看他們到底是在演哪齣好戲。

目前應該是歹徒挾持人質(理論上是歹徒的自己人),並且威脅正道棟樑(人質好像與他們有關係)的劇情,不管是喜劇還是鬧劇,演員們手上的武器都不是道具。


「千雪王爺,你逃不掉的,現在放人自己去死一死,我們還能考慮不要報復到苗疆的"平民"。」梳著精緻烏髻,未珊瑚笑得婉約,不帶一絲真誠的溫度,「王,請恕珊瑚來遲了。」

原來是古裝劇啊......千雪感嘆著,很配合露出蠻橫邪佞的表情,掐著人質的脖子晃了晃,「你確定,這個傢伙聽得懂你在說什麼嗎?」

北冥封宇露出了貨真價實的茫然,在千雪威脅的刀下,像顆待宰的香瓜,「請問...妳是誰?我們見過嗎?」

海境眾人都斷片了一下,劇情的發展好像某個時刻就已經超脫了所有凡人理解的範圍,奔向了無垠的宇宙。

「王!王!千雪孤鳴!你對王做了什麼?」午硨磲很進入狀況,率先大呼小叫了起來,就跟他平常一樣,不幫忙還惹人心煩,「怎麼會!王失智了!」

「給我閉嘴!」未珊瑚吼了一聲,憤恨的瞪向千雪,「你想要什麼?」

「很抱歉,這傢伙現在不是你們什麼狗屁王,而是我手底下的人。」北冥封宇任憑千雪擺布,既不掙扎也不說話,眼神完全放空了。

「我就是要殺他,他也不會反抗...」千雪力求效果逼真,手上的刀又切進去幾毫釐,血流立刻變大,北冥封宇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動脈貼著刀鋒跳動著。



「住手!」未珊瑚發出母獸般的咆嘯,只是回音好像怪怪的,混入較低的音調。

「我會讓你身邊的人都陪葬!」

「警察!通通不許動!」

突然的插曲是那麼的不和諧,瞬間破壞的現場平衡,轉折的鼓聲咚咚,瞬間從古裝劇變成的警匪片,至少二十人包圍戰局,其中為首是穿著防彈背心高大壯實的威嚴男人。

從他身後,慢慢走出同樣穿著防彈背心的銀髮男人,像是有束燈光打在他身上。

北冥封宇瞪大眼睛。

男子一出場,就成為了海境勢力的矚目焦點,可以從他們驚駭欲絕的表情看出來,這張臉一點都不陌生,只是屬於認識的死人。

「師相......還活著...天呀......」

騷動被未珊瑚抬手壓下,她朝欲星移伸出手,像是想要撫摸對方的臉,只是兩人之間相隔十來公尺,還有數十把槍對峙。

未珊瑚收回手,眼神徘徊在北冥封宇與欲星移之間,眸底晦暗不明。

「看來我真是做人失敗。」欲星移無視眼前的亂局,那雙褐眼至始至終只看著北冥封宇,聲音清冷,「所以,你才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是這樣嗎?北冥封宇。」

北冥封宇忍住奪路而逃的衝動,狼狽閃躲欲星移的逼視,還是千雪手收得快,才沒有真的割開他喉管。

「你的不記得,是真的,還是不想說都無所謂,我會自己查出真相。」欲星移原以為自己能做到心如止水,但是對方真的轉頭時,心口還是傳來尖銳的刺痛。

他緩緩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輕輕一擲,就落在了北冥封宇的腳尖前。

「第一個問題......當年的鱗族師相欲星移,是誰殺的?」


看著那張照片,北冥封宇腦海中傳來冰面轟然碎裂的聲響,世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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