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證人50

本章理論上,是需要預警的。

證人急轉直降奔往更奇怪的方向了。

說好停更,但是今天是愚人節,那就更吧。

她從小看著父母相處,明白女人的身分向來是較弱勢的一方,但是和高堂之上的人比起來,父親與他所瞧不起的女人一樣,都是弱者,只能臣服著在強權之下。

她繼承了母親的賢慧,遠比父親更狡智果斷,她小心翼翼的經營著自己的名聲,溫婉賢良宜家宜室的寶軀貴女,德性無可挑剔,因為她剷除了所有可能挑剔她的威脅,剷除所有對於寶軀末氏的威脅,並將那些未氏女受過的傷害,加倍奉對方。

理所當然的,她在父親死後得到了寶軀未姓的支持。

終於,前任的鱗王召見於她。

少女穿著淺藍錦緞雪白裙紗,出水芙蓉那般素淨不染塵埃,然而在那位威壓逼人的君主面前,她精心的偽裝僅止於一聲嗤笑就被打散。

「真不錯,差點讓本王都以為烏黑的汙水中真的可以開出白花來。」現在看起來,白花是綻放了,散發著血腥味。

「王,若非如此,您怎麼會注意到我呢?」她溫順地垂下頭,一手搭在胸口,臣服力量又渴望力量,「在您眼中,珊瑚可做得比父親更好?」

「很不錯、很不錯的眼神。」男子大笑,「小姑娘,本王有個有趣的任務要託給你,你能做的比任何人更好嗎?」

「謹遵吩咐。」

然後,她成功的來到鱗族太子身邊,卻不是成為那個少年的女人,而是能夠扶持與保護的臣子。

悄悄的走進病房中,病床上的人聽到動靜,睜開假寐的眼,摘下沒有摘下的眼鏡,好看的琥珀眸子朝她看來,那麼溫柔,「辛苦你了,珊瑚。」

未珊瑚一下子放鬆了繃緊的神經,她湊過去,讓那人憐惜的摸摸了她髮梢與瀏海。

「只要你能好起來,我願意做任何事情,我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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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對於未珊瑚的直接認知僅有在混戰的停車場中那名企圖撞死他的瘋女人,他在聽到聲響轉過身時,清晰地看見對方咬著嫣紅的唇,狠絕往他撞來,恨意深沉。

再來就是透過狷痴狂的資料與四面八方蒐羅而來的情報做出的罪犯特寫。

在海境這個利益至上的組織裡,相位所握有僅次於王位,資料中死掉的那個師相欲星移出身鮫人一脈,北冥封宇是鯤帝一脈,而未珊瑚恰恰代表著寶軀未氏。雖然身分不過是照料鱗王一個女管家,卻憑著強硬的魄力與手腕,在北冥封宇失蹤之後打著勤王的大旗,拿下大權。

不論未珊瑚對於北冥封宇忠心與否,對於權力的渴求都強烈到無法掩蓋,而她想要權力就需要北冥封宇,才會有這些年鍥而不捨的追尋。

只是北冥封宇一直被缺舟一帆渡藏得很好,若不是缺舟有心掀起大亂好查清元邪皇的死,恐怕海境在未珊瑚失勢前都難以找到他們失蹤的鱗王。

而王位空懸,他就不相信一個組織裏沒有利慾薰心的野心分子,尤其,海境還是那麼長久的組織,其中豈能少了盤根錯節的貪婪腐敗、權爭勢奪?即使三王之亂中被殲滅不少,應仍是未珊瑚不小的阻礙。

本來這些看似都與他欲星移毫無關係,他作為孤兒在由警察撫養長大,進入維持九界秩序的墨家,海境的餘波未消,破壞本來就很難維持的平衡秩序,那便連著老二與俏如來身後的苗疆和中原勢力打回去就好,海境可不是二十年前的鼎盛時期了。

誰又能想得到他長的與海境中權力僅次於鱗王的那人一般模樣呢?那些深知他與北冥封宇過往的人,也一定會來找他,也許會帶來傷害或者是更糟的情況。

但是欲星移一點也不在乎了,他當了這些年的警察,早就知道真相可能近在咫尺也可能遠在天,反正從不是站在原地等待就會出現。

在北冥封宇又一次的人間蒸發下,之前在海境眾目睽睽下被鱗王奮不顧身保護的自己,會變成一個非常顯眼的標靶吧?欲星移心底漠然地盤算著。

「喂喂,欲星移?你不是痛昏了吧?」

針線穿過皮肉,一滴血珠在傷口的邊沿匯聚,隨即被棉花吸收掉,千雪孤鳴穩穩的將繩頭打結,剪斷,「呼,這樣也能走神?」

沒打麻醉,就憑著這個高級的急救箱來讓他做手術,雖然是小手術但也是要切開皮肉的,他們明明不是在資源艱難的戰場上。

欲星移甩掉手裡的止血綿,「雖然比不過軍人傭兵,警察的工作也不輕鬆的。」

「你就這麼就確定他們會來找你?」千雪在欲星移傷口上做最後的消毒,一旁的透氣膠布已經撕開待命了。

拿來紗布按著鎖骨下的傷口止血,欲星移蠻不在乎的說,「他們會來的。」

千雪有些佩服對方說這句話的膽氣,對於欲星移自殺般的行為致以最高敬意。

「你這麼有自信不會被一槍崩掉?」

「哈,因為我有那個價值啊。」欲星移露出一個謹慎的笑容。

千雪原本以為比起溫皇,這個墨家的警察會比較謹慎理性,結果能夠有智者稱號的人果然都是一群病情輕重不一的神經病嗎?有些嫌棄的皺眉,「不想笑,就別笑。」

「我們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欲星移揚起眉,收起笑容,「你就這麼了解我的表情了?」

「假笑我這輩子看得夠多了。」千雪似是想起了誰,一臉往事不堪回首,只能拿欲星移來轉移注意力,並且露出不符合他以往形象的敏銳,「你可能自己都沒發現,你的肩背繃得很緊,不時咬牙,代表你壓力很大或者...你在生氣。」

看著面無表情的欲星移,他若有所思的咬了一下食指指節,問了一句,「你,該不會在生北冥封宇的氣吧?」

欲星移瞪著千雪,像是他變成了一隻哈士奇,又像是看著一隻青面鬼。

「幹嘛?我說中了?」千雪被瞪得莫名其妙,訕訕的解釋道,「都這種時候,那傢伙居然還是跟著缺舟跑了,我都要氣死了,你不生氣才......」

他又不是沒長眼睛,北冥封宇和這個刑警的互動是個有八卦之心的人都會猜到他們的關係,雖然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多久了,但是北冥封宇在這種時候,居然跟缺舟跑了,真的挺傷人的。

不夠信賴。

不想拖累。

不願牽連。

欲星移動了動唇,還來不及說些甚麼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輕揚和平的笛音提示顯示來電者是隻陌生的號碼。

他的公務手機並不難查,有心就找的到,但是得了號碼會打來的人不多,所以瞬間欲星移腦海中閃過有點難以置信的猜測。

不會吧?

欲星移大腦中早就排出了一系列天干地支的海境會如何找他麻煩的對應計畫,連皮肉痛都挨著心理準備了,但是這麼和平有禮的打電話還是真是......出乎意料啊。

「喂,請問是欲警官嗎?這裡是海境未珊瑚。」

「我就是,欲星移。」

 報出名字之後,聽筒彼方安靜無聲,過了幾秒才傳來低語,「你長大了,小魚。」

 聽到這個乳名,欲星移心裡顫了一下,他一直以為是養父給他的取的暱稱,現在看來時間還要更往前一點。

「未夫人,你的來電令我這個小警察受寵若驚。」欲星移心神動搖,但是聲音沒有洩露絲毫波瀾,語氣中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防衛,「我想,我們有個不太愉快的初次見面。」

「是啊,我當時是很想撞死你,一了百了。」未珊瑚的聲音也是笑笑,彷彿兩個人坐在午後陽光斜射的咖啡廳裡,愉快地聊天,「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為了不讓吾主給你賠上性命,我只能先殺你了。」 

「我記得我這輩子從未見過你,未珊瑚、未夫人」

「呵,別裝傻,如果你和我認識的那個欲星移一樣聰明的話,那你早就知道這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未珊瑚輕笑,語氣關切又懷念,「當年的小孩子,如今都長這麼大了,你這些年過得如何?發現身邊愛你的人都在說謊,心情又如何?」

曾經想要開車輾死自己的女人一下子用這種溫柔懷念的語氣套著舊情,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未夫人,你特地打這通電話,除了查清我現在的所在位置之外,可還有其他目的?」

「欲星移,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中,只有我絕不會對你說謊。」她嘶啞的說道,像是一聲晨風的嘆息拂過耳畔,「來找我,我會告訴你一切的真相。」

只有我,是絕對不會欺騙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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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更古老的城市存在,埋藏著更為遙遠的過去。居民在舊城的遺址上建立新城,於是造就了城市的層層疊疊,街道之下是地下街道,十字路下是另外一層的十字路,生機勃勃的城市建立在沉睡的城市之上。

欲星移輕巧地落在積滿灰塵的地面上,環顧四周的陰暗,因為是地下,空氣中帶著沁骨的濕涼。

這座地下廢墟的正上方,就是市長史艷文被狙擊的那場發表會會場,大約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這座位於舊城區的紀念公園之下,曾經是一個數條地鐵交叉的交通核心,地下好幾層的那種。

市議會的舊址在地鐵站邊上,元邪皇當年那一炸,雖然沒有一傢伙的整個塌了下去,整個承重結構卻大為鬆動,只能將之改建成一個巨大的紀念公園,並且封住表面上的出口。

但是卻阻止不了有心之人的探訪,欲星移咬著手電筒,看了一眼手機中的地圖,確認著方向。

寂靜的地下街廢墟中迴盪著足音,欲星移的手電筒晃過一道水泥牆面,佈滿斑駁的裂痕,一路蔓延到天花板上去,地上散著紙張垃圾等,玻璃櫃裡還擺著沒有來得及撤走的衣服假人,沒有五官的頭部望著他,無盡陰森。

依著指示,欲星移來到最近的那個月台,與剛剛的狼藉積灰的地下街相比,這個月台乾淨而且明亮,顯然電力系統運作良好,也就意味著,這座城市的電力還掌控在海境手上。

欲星移讓自己不要想那些枝末節,等候他的人就在右側月台的車廂內,穿著一身水藍旗袍,挽著輕薄保暖的披肩,微笑著在門邊對他做出一個歡迎之至的動作。

她應該就是未珊瑚,看著女子漂亮像是用畫筆描摹的笑容,欲星移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一輛只有車頭和三節車廂的地鐵,內部顯然也裝潢過,如同飛機的頭等艙,又更加具有的質感,還有設立了紅木吧檯,一位栗色髮的調酒師待命,說是調酒師,卻穿著白大褂,氣質感覺更像是醫者一流。

「請坐。」未珊瑚率先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白玉似的手腕上掛著一串橘紅的珊瑚手串,對調酒師說,「我要一份金風玉露,而這位...就隨便給他來點什麼吧。」

「是。」

查覺到欲星移的視線,未珊瑚笑了笑,「以前你不怎麼挑食,為什麼吃什麼,好養得很。」

「我是不挑食。」欲星移大大方方地坐下來。

列車很快地發動了,駛離光亮的月台,駛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這車......」欲星移揚眉,「真不錯。」

「地鐵網絡是由海境一手設計的,早在二十年前,九界市的地下鐵路就完善了,沒人比我們更清楚,哪些是現正運行的軌道,哪些是廢棄了卻依舊可以運作,甚至還有很多設計圖是從未流出的。」未珊瑚解釋道,「這樣我們談話的空間比較不會受到干擾,今天在此的都是可靠之人。」

「看來是我做人失敗,獨身前來也沒有辦法展現出我的誠意。」

「哪裡,只是我做事謹慎罷了,女人家出門在外,總是小心為上。」

飲料很快就送上來了,未珊瑚是一份類似果凍飲的甜品,而欲星移是一壺熱茶。

看到茶壺,欲星移的臉扭曲了一瞬,還是客氣倒了一杯啜飲,本來只打算略略沾唇,卻嗅到熟悉的茶香還有回甘的苦澀。

百里聞香......欲星移眼皮抬了抬,不動聲色地看了走回吧檯去那個青年一眼,對方正沒事找事的把玻璃高腳杯擦得更亮,耳朵上還戴著耳機,一幅正在我聽不見、聽不見自我催眠中的模樣。

未珊瑚端著玻璃盞,瞇著眼睛品嘗甜品,吃相十分的優雅。

用畢,未珊瑚抿了抿紅唇,漂亮的眸子望著他,詢問之意明顯。

欲星移放下茶杯,「我有一個問題。」

「請問。」

「我要如何相信你所說的一字一句?」

未珊瑚看著這個身處敵營中,卻鎮定無比、泰然自若的年輕人,她選擇在高速移動列車上談,就是知道對方不可能毫無準備的深入敵境,勢必有後招。

「我騙得過你嗎?欲星移。」她問道,「舉例來說,我能夠騙你什麼呢?你在九界市的事蹟赫赫,墨家九算的名頭我不認為是空穴來風。」

欲星移揚眉,真沒想到才一天一夜 ,對方就對他這麼了解,真是讓人有點害羞啊。

「那麼,虛假的謊言,能夠傷害你嗎?」未珊瑚又問,欲星移眼神莫測的望著她,無法揣摩心思,卻在心裡想到他那個火辣的師妹。雖然未珊瑚與凰后不是一個類型,卻都是聰明的女人,而聰明的女人往往很狠。

沒注意到聽眾的失神,未珊瑚搖了搖螓首,自顧自的說道,「所以,我不會那樣做的,你一個三十歲的刑警,而是不是十三歲的青少年,不容易被影響。」

「再來,我也許不了解你,但是我比你了解北冥封宇。」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欲星移,將他引往第二節的車廂,「雖然不清楚你們兩個人是怎麼又碰到一塊兒去,但是我相信此事他對你,想必是不惜否定他為了你所做一切,也要將之所隱瞞了。」

未珊瑚那種談論北冥封宇的口氣,讓欲星移很不舒服,而她說中情況,讓他感覺更討厭了,但是他今天就是來聽她白頭宮女話當年的,所以再討厭也不能表現出來,也得聽。

車門打開,淡淡的霜氣迎面而來。

車廂是淨空的,只有一座長方形的金屬與玻璃構成..欲星移怎麼看都像是棺材的東西陳放在其中,叮噹叮噹的心頭警鐘大響,身子僵硬在原地,只覺得渾身發毛。

天哪,難怪北冥封宇會瘋掉......他現在就覺得自己要瘋了。海境的神經病會傳染嗎?人人有點精神上的隱疾?

未珊瑚已經走到了棺材邊,顯然車廂間輻射的冷意來源就這具冰櫃。

「不來見見嗎?」她幽幽的說道,「他會死,你佔了很大一部份的關係。」

欲星移一步一步往棺材走過去,慶幸自己穿了長袖,可以遮掩竄滿全身的雞皮疙瘩。

玻璃結著六角霜花,屍體散著銀髮躺在其中,可以看出收斂之人已經盡力填補了,太陽穴那邊還是凹陷下去,皮膚則是呈現淡淡米灰色。

看到一張頭破血流的遺照,和親眼目睹一具長相與自己十分相似的死人躺在棺材裡,那種心理衝擊真的不是同一個檔次的,也幸虧這些年的刑警生涯欲星移見過活人死人無數,總算是給扛下來了,他搖搖欲墜的低語。

「鱗族師相......」

「你問我,要怎麼相信我不會對你說謊?」未珊瑚抓了欲星移的手,把人扯向自己。

「你怎麼不想想,為什麼北冥封宇要用謊言掩蓋一切?」她的指甲用力掐進了欲星移的手腕裡。

「他寧願讓你在局外抱著美麗遺憾,也不要讓你承受到真相大白的痛楚。」未珊瑚睜大了眸子,眼裡有簇奇異的火焰在燃燒,氣勢逼人。

所以當謊言是為了守護這個人之時,她怎麼可能會說謊呢?

「你之所以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被殺啊。」

一滴熱淚落在了欲星移的手背上,非常的燙,那種熱度幾乎要將他的手燙出水泡來。

「只要那時你死了,我愛的人就可以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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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得去看找一本書 "姊姊的守護者",或者等下一章。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能懂,我這裡,兩個欲星移所代表的意象。

還有就是寫相與妃的對戲時,我確實卡了很長一段時間,畢竟他們的互動實在太少,也就難以揣摩。

"如果不是接觸墨學,你還會如此的防我嗎?"

"臣妾從來沒有愛過,也就不會後悔。"

愚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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