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分散【千競/孤鳴親情】他答應過蒼狼,會在那邊等了。

17.    分散

森林維持著寂靜,競日孤鳴等待著,等著敵人或是夥伴的來到。

到底是誰追上來?

上趟的路程應該甩掉所有追蹤者了,畢竟千雪和蒼狼突然插手,連他都來不及和自己人報備,就被綁回萬里邊城。

若是閻王鬼途的人,那麼確實有點棘手,不過對方的目標也將會非常明確,若僅是心懷惡意的閒雜人等,那麼千雪自己就可以處理。

競日孤鳴原地不動,他傻了也不會去挑起短兵相接的肉搏戰。

在與徐福徹底撕破臉後,又與夥伴失散,落單的他一直貫徹一個策略,讓敵人找不到他,使絆子拖延對方追殺的腳步,但是現在不同了,他身邊有可靠的支援在,所以他可以坐在火堆前等人來。

遙星旻月與閻王鬼途對戰多年,經驗豐富,千雪、蒼狼皆是苗疆功夫頂尖、驍勇善戰之輩。特別是千雪,他即使頭殼壞去也能浪跡天涯多年,經驗老辣。即使當年佈下層層殺局,令人全城搜捕,他都能逃過追殺,然後迅速做出應變。

如果說剛才的槍響是千雪示警,接下來的行動應該是退敵後迅速回返營地,或者先將敵人誘開營地。不能排除敵人太過強大的可能,然而要拿下千雪可不會只有只聲槍響,那傢伙要死也得大鬧一場才對。

敵人如果是衝著他們來的,那麼營地可能早就暴露了。

遲早都會找上門,因此競日孤鳴才蒼狼和遙星派出去找千雪,實則以自己為明亮處的餌,要他們隱藏起來,扭轉敵暗我明的條件。

現在就等……也只能等。

競日孤鳴久違的感到焦躁不安。他把這種煩躁歸於自己太疲累,得不到適當的休息,傷口又開始發炎導致的情緒不穩。當然他也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連重新整理傷口的時間都找不到,等笨蛋千雪回來,他就要討回自己的止痛藥,因為他又痛又累又煩。

深夜的密林中即使明月高照,也僅是勉強能見物的朦朧黑灰,枝葉打在他們身上,發出輕微沙沙聲響。

一聲動物的咆嘯在林子之後響。

競日孤鳴心裡一沉,因為來人是閻王鬼途十部眾-紂絕。

他能找來是巧合,還是自己的行蹤洩露了?

「真是意外之喜,這趟終究是沒有白來。」粗啞嗓音在樹叢的陰影裡說道,夾雜著狂喜,「單夸,別來無恙。」

意外之喜,嗯……真是感謝這位敵人提供的線索。

「抱歉,你哪位?」競日孤鳴勾起輕視的微笑,「你算十部眾之一對吧?但我不曾聽徐福介紹過你。」

紂絕性格暴虐。他憤怒就會魯莽,魯莽就會破綻百出,而這個人最討厭就是被漠視被瞧不起。競日孤鳴冷淡地想,來吧,愛說話就多說點。

「我很好奇,當我殺光你的走狗,然後開始剝你的皮時,你還能這麼驕傲嗎?」

那個人緩緩走出藏身的樹叢,那陰柔病氣的面容上牽著兩顆如同野獸般會在光影中變化的眼睛,眼珠裏頭閃爍著惡毒恨意,肢體皆有不自然的歪曲,手上戴著銀色利爪,這些怪異的條件濃縮在一個人身上,使他看上去不似人類。


對,就是這樣,來到火光底下,來吧。


競日憐憫的看著他,「你難道沒有接收到主子的命令嗎?」


紂絕僵硬片刻,隨即暴怒,「你都已經叛出了,怎麼會知道內部消息!」


「我猜的。」競日輕笑出聲,婉轉動聽,卻讓人心底發寒,「嗯,徐福應該吩咐過,你們誰也不能讓我流血,對嗎?」


「大人也說,誰把你帶回去就是大功一件。」紂絕吼叫出聲,神色扭曲,總之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怪物朝他伸出手爪,似乎想著要怎麼撕裂人體,「那時我會稟報那位大人,紂絕已經盡力維持你的完整。」

反正誰也沒有看到不是嗎?讓人痛苦的方法太多了,紂絕雖然更喜歡鮮血四濺的慘叫,但誰讓那是命令呢?只要沒人看見……他冷笑,已經盤算好要拔了對方那巧舌如篁的聲帶。


「所以你是一個人來的。」競日確認道。


「我從來不是一個人。」紂絕咧出一個嗜血微笑,口中吹哨,又一道黑影掠過樹叢,猛然撲向競日孤鳴。

破風聲銳利劃過天空,黑影發出野獸般的咆嘯,翻滾落地。

嗖!一隻又一隻箭矢朝紂絕射去,將他逼退好幾步。

紂絕瞪大眼睛,知道自己中了埋伏,又一次吹響口哨。

巨大的野獸抖動著黑白相間的毛皮。應該是隻貛,但比尋常貛大上兩倍,現在是一隻筋肉結實的巨大夢魘,牠張開嘴巴的時候整個腦袋都像是裂開成兩半,尖銳的利齒閃閃發光,沾著口涎。

競日此時已經起身,手中持槍。他瞇著眼打量對方,顯然這頭怪物能單憑一張嘴就把他撕成碎片。巨貛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深紅色的瞳孔綻放憤怒光芒,一隻黑色短箭插在前臂上。野獸咬住箭柄,扭頭抽出,箭頭倒鉤扯開皮肉,帶出一股鮮血,傷口迅速癒合。

競日孤鳴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背後是紂絕高亢歇斯底里的口哨聲。


「懦夫!你跑不掉的!」


競日孤鳴對身後的辱罵不以為意,畢竟臉面是留給活人用的,他才不要跟改造的怪物硬碰硬,那東西追了上來,四足落地,嘴裡低嚎。

競日清楚自己很快就會被四腳動物追上,不過他絲毫不擔心,只是數著步伐。就在巨貛即將要撲上競日時,如月如風的刀光猛然從樹叢後劈出,截斷巨貛和競日之間的追逐,巨貛痛苦嚎叫,抖動著失去半截的腳爪,轉身撲向突擊者。

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的遙星冷酷的提起彎刀,對準喉嚨一刀砍去,卻沒砍倒目標,刀刃深深切進牠的肩膀肌腱中與骨頭摩擦。

野獸撞倒了遙星,咬向他的臉。

遙星猛的偏頭,牙齒咬空發出碰撞的聲音。他狠踹野獸柔軟的腹部。一聲近距離的槍響炸開,巨貛抽動扭頭著,狠狠盯著十米外射牠屁股的競日孤鳴。

競日眼睛眨也沒眨,又開了一槍。怪物扭身躍起,那瞬間的空檔,遙星反手抽出一把短刃插進巨貛脖頸中,又被躲過,那油光水滑的毛皮非常厚實,但至少遙星抽身而退,重整旗鼓。

男人白淨的臉龐冷肅,渾身散發出強大的威脅,月光下出塵宛如謫仙。

巨貛無法忽視這個男人,雖然主人已經指定獵殺的目標。但是那野獸很清楚,這個氣味詭異的白髮男人才是最大威脅。

一樣的氣味,強大的味道。於是,怪物仰天長嚎,第二隻身型較小的動物竄出樹叢,是一隻足爪上戴著短爪子的大狼狗。

遙星擋住巨貛指出方向,報了一個代表陷阱的數字,競日立刻轉身,那隻狼狗竄過遙星刀下,又開始往他追來。

不會太遠。

競日孤鳴認命的繼續狂奔,不顧銳利草葉刮過臉頰的細微痛楚,只專注腳下的落點和面前的路徑。這番活動令他想起自己剛和星月夫妻一同行動的日子,兩人熱衷於鍛鍊他的基礎體能,每天都會帶他各種越野競走。

”好友的基礎體力太差了,這樣不好。在野外生活只有聰明腦子是不夠的,能活到最後還有力氣逃命才是真本事。”

單夸被兩人天天追著訓練、拖著跑步,直到他能跟上他們的隊形,直到一起磨合出適合他的戰術。雖然夫妻倆並不贊同,但是他自認隨機應變的聰明靈巧、抗得住高壓的耐性,作為一個誘餌最適合不過了。

“是呀,所以你得跑的快些,不然那就叫送頭!”遙星認真的說。

啊,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身後是低吠著追逐的大狗,身前是凹凸不平佈滿荊棘樹藤板根的道路,眨眼間,競日衝進預先佈好的陷阱範圍,他抽出腰間的照明彈往天上發射,激起一片鳥飛驚鳴,空間亮起如白晝般清晰。

前方是一個長滿天南星科與蕨類的深溝,競日孤鳴在千鈞一髮之際躍起,抓住了垂在路徑終點前那根突兀的繩子,往前一盪。繩子受重量牽引勾起陷阱,他在往前盪時聽見熟悉的機關聲響,以及聲肉體碰撞在鋼絲網上的聲響,犬科動物特有的悲鳴聽上去撕心裂肺。

競日鬆手,輕盈落地,腳尖前已經是一片血泊,暗紅的血濺在植物的葉片上,滲入泥地裡。

他來到那隻四肢被鋼絲網纏繞捲縮,渾身都血淋淋的動物身前,一般的生物早就死了,因為那鋼絲細到幾乎看不見,撞上就會深纏入骨,讓獵物動彈不得。那隻大狗不敢掙扎,喉間發出虛弱的呵呵喘氣,鐵絲還在肉裡,傷口卻肉眼可見的開始癒合,一動就又被切割得皮開肉綻,那雙棕色的大眼裡滿是痛楚,眼瞳隨著光線變化閃過綠光。

他們對視片刻。

競日舉槍,兇犬立刻試圖攻擊他,身上的鋼絲繃緊,立刻又爆出血花。顯然痛苦的快死了,卻又死不了,只能苟延殘喘等一個解脫。

他將槍口對準那頭動物的後頸骨上,毫不遲疑地扣動板機,近距離炸裂的血肉飛濺,幾滴落在那面無表情的臉上。

他蹲下身來,手指觸摸那頭動物的鼻梁,輕輕掩上那雙眼睛,直到那頭動物完全停止抽搐。

牠再也不會痛了。

照明彈逐漸熄滅,四周再次陷入昏暗。

而殺狗讓競日感覺糟透了,他再次起身時,腦袋居然一陣暈眩,耳朵裡嗡嗡作響。他站在原地緩了緩,壓下一陣過度呼吸引起的咳嗽,他折了一隻軍用螢光棒,藉著幽幽綠光開始往回走。

他得快點趕回去營火邊,因為他答應過蒼狼,會在那邊等了。

千雪那白癡,到底去哪兒了?

其他人也不知道如何了……身邊再一次成天被人包圍著吵吵鬧鬧,現在一個人在陰暗叢林中行走,真是令人不習慣。

好吧,因為現在只有自己在幾乎無光的林子裡走,所以競日覺得可以稍微誠實一點,他必須承認自己只是不習慣再次有所牽掛,有所顧慮。也確實沒有必要勾勾纏纏,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他就能永遠擺脫那兩個笨蛋,擺脫那鬼魅般糾纏不清的過往夢魘。

林蔭中,一陣騷動猛然接近,快到他無法反應。

「找到你了!」

黑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猛然撞到眼前,競日直面那雙幽暗中反射綠光的野獸瞳孔,手爪掐上他的咽喉,以怪力將措手不及的人扯到身前,擋住追兵劈下來的武器。

一切都太快了,甚至快過競日的應變。

只見遙星的刀鋒停在自己鼻尖前,暗紅色眼眸染上驚詫的怒意。

「後退。」躲在競日身後,失去一隻手的紂絕陰冷說,他右臉上橫過巨大傷口,眼睛可能瞎了一隻,全身披蓋濃厚的血腥,憑著單手就能將一個成年男子拎在身前。

遙星仍舉著刀,但往後退了一步。

第二個追出林影的人看見挾持人質的混亂場景,爆出粗口。

「靠!」千雪驚愕地叫道,「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說誰是死耗子呢!被勒的快喘不上氣的競日翻起白眼,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靠近千雪就會倒大楣,這果然就是報應嗎?

「是你?你這傢伙怎麼沒被咬死!」紂絕看到千雪,同樣驚訝又惱火,尖聲說。

「那隻蠑螈就是你派來的吧!混帳,在堰塞湖邊時你就盯上我們了!」千雪大吼,只能說他只有一個人的時候腦子動到是快。

千雪看上去經歷過一番惡戰,身上有不少抓撓出來的傷口,有些用紗布草草紮著,手臂上還有一個顯眼咬痕還滲著血印。

「他能…嗅覺……」競日勉強擠出聲音來。

閻王鬼途的怪物不少,如果是擁有強化如動物般的嗅覺,又正好在他們附近聞到氣味尾隨上來,就這能解釋得通了。看來這次突襲不是能預料的意外,擅長役使改造動物的紂絕顯然是為了那隻蠑螈而來,而他剛好到達同樣的位置,該死的巧合。

「沒錯,我也沒想到能在一個廢棄基地裡也能嗅到你的氣味,單夸。」紂絕將競日拉近自己,在他凌亂的鬢邊細嗅,輕蔑的說,「叛徒的臭味。」

這場面太猥瑣了,千雪差點爆衝上去揍人,勉強才控制住。

說起來,這變態一發現自己不敵圍殺,就開始往特定方向逃竄,原來是因為嗅到競日孤鳴的氣味嗎?千雪在思考人是否能有動物般的嗅覺之餘覺得反胃。

還有叛徒?啥意思?他瞇起眼睛。

「說起來,你怎麼能活下來?」紂絕恨恨地看著千雪說,「我的孩子們應該生吃了你才對。」

千雪不屑回瞪,軍刀舉高幾分,「少嘴砲了,把人放開,給你一個痛快。」

紂絕只是冷笑著收緊手指,將人舉高點,爪尖立刻刺破頸部的肌膚,但更要命的是窒息感,競日孤鳴腳尖幾乎離地,不得不雙手抓著紂絕的手腕爭取呼吸的空間,控制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

千雪持刀的手微微抽動,但是他克制住了,雙眸中的怒意像是封閉在玻璃球中的風暴,克制著怒氣與衝動,不得不克制。

他們都知道紂絕在拖延時間,被遙星砍掉的手臂早停止流血,其他傷勢都在快速的癒合,不幸中的萬幸,那隻斷手不會自己長出來。

讓紂絕恢復過來,一切都難料。最有可能就是紂絕抓緊機會撕開競日孤鳴頸動脈,然後逃走,因為他不可能單手挾著一個人然後逃過他們追蹤。

這個神經病肯定會這樣做。

一隻夜鶯忽然啼叫,打破這嚴峻死寂的氣氛。

競日對上遙星的眼睛,合作慣了,遙星知道他的意思,既然作為人質無可避免會受到傷害,越快破開僵局,人質生還率就越高。

只是,他體弱的小友是需要承擔風險的那一個,遙星不想冒險。

就像似察覺到兩人的眉來眼去,千雪忽然就往前一站,擋住了遙星去路。在眾目睽睽下,他將手按上腰間,單手解開腰間裝滿各種雜具武器的腰帶,槍枝、道具、彈藥重摔落地,有甚麼東西碎裂開來,濃濃的硫磺味立刻四處蔓延,把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這種緊繃的時刻,卸除武器無異於自殺行為,或者裸奔跳舞。沒人能理解千雪突兀的舉動,紂絕眼睛瞪著他,千雪則是藉機往前一步,在兩人視線交會的中間,舉起手中威脅感極強的軍刀,鬆開手。


那把冷銳刀鋒的凶器就這麼筆直下落,插入地面。

他想幹什麼?想讓我分心?誰都忍不住這樣思考。

紂絕不自覺的想四下查看,就在這時,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從兩樓高的樹上無聲落下,銀亮的刀鋒挾著重力與速度,準確地削斷了對方僅存的那隻胳膊。

人質被突襲者從背後推飛出去,千雪立刻將人拉進懷裡,連連後退中不忘扯掉那隻爪子。喉間一鬆,再壓抑不住乾嘔和咳嗽,競日縮著身子,像是要把肺都嘔出來似的發出連串咳嗽,眼淚都嗆出來了。

他的脖子再被這樣掐幾次就要留下永久性的指痕了。

千雪將人護在懷裡,輕拍著競日的背,試圖順平他的呼吸,檢查他脖子上的傷口。無視在身後正在發生的搏鬥,幾聲殘暴而簡短的猛擊下,紂絕發出的數聲慘叫混合血肉撕裂的聲音,而後再無聲息。

競日從千雪的懷裡抬起頭來,看見蒼狼自屍體上站起身來,青年轉過身,隨手拭去臉頰上沾染的血汙,藍眼燁燁生輝,反射純粹的殺意。

在蒼狼身後,一顆頭顱從他腳後滾落樹根凹陷,宣告今夜的刺激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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