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19.拉鋸【千競/孤鳴親情】好友不僅怕冷,還很怕寂寞。

19.    拉鋸

作為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的成熟大人,競日還是在吃飯後結束冷戰,平靜的對遙星說,「既然你要拉他們入夥,你們彼此最好認識一下。」

遙星眼眸微微睜大,再次向他確認,認真的嗎?畢竟除了他老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競日朝他點頭,沒錯,就從你開始。

遙星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老婆給他梳的白馬尾,開始自我介紹,「在我叫做遙星之前,曾是熹族人,這你們都知道的。」

千雪和蒼狼端正的坐著,同樣一臉嚴肅的聆聽。

「我本姓別,別小樓,熹族不存後,才改叫遙星。」他含情脈脈地望向旻月,妻子握住他的手,秀大家一臉恩愛。

但是千雪和蒼狼在被閃瞎之前,已經驚到炸毛了。

「別!」千雪差點原地跳起,指著昨天剛拜過把子的人。

蒼狼端著紙杯的手有點抖,開始冒出為上台接受採訪的官腔,「請問您、嗯,您認識一位別喜女士……」

「堂姊,但我們這一輩也只有我們兩個。」遙星靦腆一笑,看起來青澀的就像個該死的大學生,但是年齡至少50起跳,是長輩的長輩,好大的輩分,好嫩的臉。

競日不解,「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激動?」

千雪轉向他,滿臉黑線,「亂套了都!他算是你舅舅耶,但我昨天跟他拜靶子了!」

「……無聊。」競日眼神鄙夷,他們見面時都幾歲了,舅什麼舅。

千雪眉毛都豎起來了,「我叫他弟,他還應好!」

結果對方至少大他兩輩,是個不老童顏。

競日轉過頭去無聲質問遙星,這白癡對話到底怎麼回事?佔誰便宜呢?

「呵呵,你們都叫我遙星哥哥也可以喔。」遙星一臉爽朗,毫不掩飾個人私慾,就是一個歷練多年的老妖怪。

蒼狼和千雪同時喝口茶,強自鎮定。

競日輕哼一聲,並不打算接戲,「旻月。」

管管妳老公。

旻月輕拂鬢髮,然後拍了拍老公,讓他收斂點。

「古岳李家,李劍詩,李沉淵是家父,當年在北荒,李家做的是文化考察,還有軍火走私的行當。」她略略點頭,一身狼狽仍不掩其大家之氣,然後含情脈脈的朝老公看回去,「我們就是內戰之前我家走私去熹族供貨的時候認識的。」

這下子,就他們就找到了兩個案件關係人。

遙星衝她甜甜的笑一笑,夫妻旁若無人的對視半晌,眼神如膠似漆,回憶你是風而我是沙纏纏綿綿闖天涯的美好當年。

孤鳴家三個單身男士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一個看茶杯,都覺這天實在聊不下去了。

*

原來小叔還有娘家人。

千雪還來不及從這個震撼彈中恢復過來,遙星就在競日冷著一張臉說要去睡覺後,來找他們,說要新拜的把子兄弟對著月亮談談心。

然後,他們就被這位”小舅舅”帶去談心了,說是談心,更像是一種飼主分享會。

「自我認識單好友以來,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對世間毫無留戀。」遙星看上去非常高興,「沒想到竟還有關心他的家人,真是太好了。」

「啊,嗯,對啊……」千雪尷尬附和兩聲,畢竟槽點實在太多,但是對方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單純作為單夸的友人,純然真心地為他們的出現感到高興,而且無視某人的抗議,非常鼓勵千雪和蒼狼留下來。

遙星回憶起地下河的不打不相識,一臉感嘆,「說真的,我從來沒看過好友那般有活力,你們一來,他著實活潑不少,都會鬧脾氣了。」

千雪莫名有種優越感,你們認識不久,肯定是不知道,那傢伙看著溫柔可人好說話,其實是超級會鬧脾氣折騰人的吧!

而蒼狼按多年與一群富貴老屁股在權力桌上談判的經驗心想,遙星這種句型後面肯定有個”但是”,所以他只是挑了挑眉,反正對方也沒有要他們回應的意思。

「但是,好友身子弱,這種大喜大悲的情緒也不宜過多,有些事情適度就好。」遙星瞥了洞穴一眼,好友正在換藥,應該差不多要結束了,這場談話最好別讓好友抓到,畢竟有些事情,適度就好。

好友的報復也是很可怕的。

莫名其妙的話說完,別小樓便瀟灑地離去,留下千雪和蒼狼面面相覷。

在蒼狼聽來,遙星的語境中透出護短之意非常明顯,但怎麼說呢,做為一個聯手惹競日孤鳴生氣的人來說,感覺遙星缺乏了那麼點立場說他們,但是偏偏他先說了,還一副很佔理的樣子。

千雪回味再三,也是匪夷所思,「我怎覺得這話他說,有點怪……」

忽然,別小樓去而復返,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那人壓低聲音說,「偷偷告訴你們,根據我的觀察,好友不僅怕冷,還很怕寂寞。」

???說甚麼莫名其妙的話。

千雪和蒼狼回到棲身的洞穴,那對夫妻已在靠近洞口的凹穴中找好位置,準備入睡,刀槍就在手邊,枕戈待旦。

而連日奔波後,他們的祖宗在大石後的角落墊著睡袋,枕著背包,縮著身子席地睡著了。山洞裡確實冷,說實話也委屈這尊大佛,老家悉心照顧過競老爺的老僕、專屬飼育員金池女士看到這個場景,說不定會抱頭痛哭。

我們競老爺居然睡在地上!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在蒼狼仍猶豫時,千雪已經拿起自己的睡袋,走向熟睡的競日,在能擋風的那側坐下。

查覺到身邊動靜,競日孤鳴動了動,睜眼茫然一看,蒼狼和千雪不自覺地秉住呼吸。然而他見是千雪,那雙根本沒怎麼睜開的惺忪睡眼又闔上了,完全沒能從睡意中掙脫出來,感覺就像某種默許。

蒼狼也拿起睡袋,湊了過去。

*

就如競日不知道遙星與他的便宜侄子、侄孫談過心,千雪蒼狼也不知道他與旻月曾在換藥時有過短暫談話。

「你們倒是不介意兩個意圖不明的孤鳴在眼前亂晃。」競日蹙著眉,滿臉都是不開心,拿著自己的背心摸來摸去的翻找。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為何堅持留下。」旻月檢視著他的傷口,見有癒合的跡象,面露滿意,「你向來善解人意,怎麼會不知道兩位小友的一番心意,無非就是不想承認罷了。」

競日垂眸,「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旻月。」

旻月聽出他話中的自嘲,有些難過,便好聲道,「你若堅持不願與他們同路,我便去和別郎說吧,他確實有些過了。」

雖然旻月也覺得那兩個年輕人來了之後,發生的很多事情都很有趣,熱熱鬧鬧的,一向處變不驚的好友居然沖人大吼大叫,真新鮮。

「不用了,都固執地跟石頭一樣。」競日揉揉眉心,拿過小刀,在他的多功能背心上劃出破口,取出一片小小的金屬。定位器,八成是蒼狼裝的,破解了他們為什麼能在地下河追上來的謎底,千雪身上肯定也有,這個孩子的控制欲怎麼回事? 

「你確定嗎?」旻月謹慎地看著他。 

競日嘆口氣,無奈至極,「肯定會偷偷跟上來的,就怕要緊關頭闖出來壞事,還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這兩個笨蛋,真是他的眼中砂、肉中刺。

旻月看著他把那小而精緻的追蹤定位器又塞回背心裡,忍住了笑,附和道,「是,若是破壞好友的計畫,那就不好了。」

*

競日孤鳴醒來時,覺得非常悶熱,而且懷疑自己又被下藥了,因為上次一醒來也是近距離看到笨蛋們的臉,惹人煩。

靠太近了……還有這抱團取暖的行為是怎樣?當自己還是當年的小狗崽嗎?

競日記得自己睡著之前,這兩個傢伙根本不知道在哪裡鬼混,但現在兩人的睡袋都大半都蓋在他身上,身體也貼著他。千雪挨得最近,幾乎把呼吸都吹到脖子上。蒼狼的大腿靠著他的手臂,半倚大石閉目而眠,手放在武器上,隨時都能起身抵禦外敵。

他們倆個體溫都高,等於身邊擺著兩個小火爐,熱死了。

競日孤鳴眼神放空,覺得悶,覺得熱,還有點胃痛。

為什麼就是趕不走?難道被謀殺一次還不夠嗎?

真的要我親手把刀子送入心口,才會學乖嗎?

想想而已,競日孤鳴卻沒有動,傻了才和狗熊近身搏鬥,只要他動一下,身邊兩個笨蛋就會醒過來,何必浪費力氣。

所以他看了幾眼蒼狼的睡顏,比較與孩子最後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心想,蒼狼怎麼都長這麼大了?然後競日看了看睡到張大嘴的千雪,他們以有將近十年未見,他又想,這個笨蛋怎麼感覺一點沒變。

這想到他們還在身邊呼吸,就令競日孤鳴覺得心煩意亂。

他想到蒼狼本來澄澈如星空的眼眸,如今變成一片無波的深湖,想到那孩子對他說:「祖叔叔,我不想恨你了。」

那,千雪又是怎麼想的呢?

競日把那忽然冒出的荒唐想法壓下去,千雪怎麼想的,他不在乎。

一點都不。

這一次他不再掩飾自己的自私涼薄,即使千雪因為保護他而傷痕累累,蒼狼變得殺人不眨眼,曾經白淨的雙手染滿血腥汙穢,競日都當作沒看見。

不管他們堅持此行相伴是憐憫、關心還是扭曲的牽掛,那些,都不重要。

唯有他的目標才是最重要的。

是以,競日對蒼狼和千雪如此執著於留在自己身邊感到迷茫。

明明我讓傷害你們如此之深,為什麼還要留下?

旻月說,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是為什麼,單好友,你如此洞悉人心,肯定也明白的,不是麼?

不是,萬般皆是他的推斷、他的猜測,任何假設在千雪和蒼狼親口說出答案前,都有可能是錯的。

就算他們真的說出來了,用強而有力的言語不容任何曲解的表達,競日恐怕也無法相信任何一個字。

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的生命裡充斥著謊言,他用層層疊疊的謊言包裹自己,然後住在裡面,像一個安全的繭,以至於他沒有能力去相信,他活著就會反覆質疑,會不斷考驗身邊的人,不然他不會覺得安全。

你實在太令人厭煩了,競日告訴自己。

*

他記得,母親的手總是非常冷。

父親只會因為母親而出現,每次來找母親議事,雙親都對他視若無睹,如果他太過吵鬧,不懂規矩,就會被保母抱走,不能留在他們身邊,聆聽他們討論當時他無法理解的複雜事情。

他記得,自己無數次躺在檢查檯上,母親冰冷的手指拿著檢查儀器滑過他皮膚,或是監測數據,或者抽血檢查,然後每次結束時,母親凝望他的眼神都是難以理解的複雜,這讓他覺得無論母親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他也記得,母親偶爾會撫摸他的腦袋,凝視著窗外的天空,神情非常複雜、悲傷,而他依偎在母親懷裡,因為小小的溫情幾乎要融化。雖然那些照顧他的僕人、保母對他很好,但是一次又一次的人事輪替後,他知道他們的好、慈愛、周全只是一種工作需要,只是因為他是父母親的孩子,孤鳴家的直系血脈,不得不這樣做,父母疏於關注時,有部分的人也會疏於關注他,只要確保他能活著就行,反之有些人則會對他很好,因為本質的善良,他逐漸善於分辨。

競日知道任誰都喜歡被溫柔的對待,被深情的悉心呵護。

他對千雪、蒼狼亦是如此。

他遇到千雪時還有些稚嫩,以至於千雪其實能意識到他本質的惡劣。

不過千雪的包容太強、心胸太寬,千雪的世界也太大,裡頭裝著太多奇奇怪怪的人事物,其實很少有事會往千雪心裡去。

到蒼狼那時,競日已經將自己修正的近乎完美,慈藹的笑顏、溫柔的言語、安慰的觸碰,他幼時喜歡的他通通複製下來,偶爾可以有一些範圍內的壞心眼、惡作劇,因為他喜歡看千雪暴跳如雷的樣子,喜歡看蒼狼驚訝的不停眨眼睛,這兩個人面上都藏不住七情六慾,和他不同,那麼實誠。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在蒼狼身上付出時間和努力,令他終究和輪替不停的照顧者不同。

近十年的光陰下,小兔子看到他時總是朝他露出天真憨傻的笑容,甚至模仿他的偽裝,試圖反過來照顧病弱的他,就是個笨蛋。

圖窮匕見的那天,競日感到說不出的痛快,千雪和蒼郎對他偽裝下的惡毒感到越是痛苦、憤怒,撲面而來的憎恨越濃厚、越炙熱,競日就越覺得自我的存在感越發真實,令人心滿意足。

這才是千雪和蒼狼對他應該有的真實反應,這才叫做正常,他們之前都是太笨了才被騙,太盲目才看不穿畫皮下的醜惡。

真正的競日孤鳴,不會愛人,也不會被任何人所愛。

*

追文可來找企鵝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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